日本樂散步：跟着全盲的白鳥去逛美術館去拍照

誰說傷殘人士的故事一定是苦澀的？今期可不是克服重重困難的再生故事，也毋須哀嘆失明者與欣賞名畫無緣。全盲藝術鑑賞者白鳥建二先生打破常規偏見，以不同角度、新思維方式去鑑賞藝術；他熱衷地逛了二十多年美術館仍無減火熱和興奮，感染了眾多雙眼亮晶晶的同行者。他也愛攝影，拿着相機拍攝了40萬張日常照片，精選結集在攝影展展出。

TEXT ＆ ILLUSTRATION / Chion

1969年生於千葉縣的建二，自幼患有弱視，只能看見少許光，二十多歲後就完全失明，也不能感知光線了。雖不能用眼欣賞藝術，但沒有讓他止步於美術館門前，還在很多當代藝術中心擔任鑑賞指導員。正職按摩師的建二，日常生活完全與一般雙眼能看見的日本男士一樣，辛苦工作一天後也會去居酒屋來幾杯心愛的美酒，放鬆、放鬆至醉倒，也熱愛音樂。

白鳥先生創出的獨特自由交談「白鳥流藝術鑑賞」，試圖把看不見與能看見、傷殘與健全、藝術家與觀眾的界線越破，他的故事獲得2022年書屋店員推薦大賞，2023年被拍成《目の見えない白鳥さん、アートを見にいく》（看不見的白鳥先生，去看藝術）記錄片，還與同行者製作如何「しゃべりながら観る」（邊說邊看）小冊子。

一位失明人士，如何「逛」美術館？如何「拍」照片？來看看大家體驗「白鳥流藝術鑑賞」後的感想⋯⋯

全盲鑑賞者白鳥建二

「白鳥流藝術鑑賞」是在作品前自由地愉快分享欣賞的感受，陌生人立時因藝術共感變得親近，更享受鑑賞這活動。

他獨立工作後不想再依靠家人及戀人，二十多歲的他挑戰自己一人去參觀美術館。他打電話向美術館查詢收到眾多的拒絕，因為他和解說者在美術館裏對話很打擾其他人。當時只有少數美術館同意他找學藝員（擁有國家藝術知識資格者）陪他同看。學藝員們都很盡責介紹作品的背景及內容，但從小眼看不見的他對顏色、物件都沒有概念，總有一種失落感。直到他在水戶當代美術館遇到Mighty，她解說之餘也鼓勵對談互動，「看不見」的建二突然好像「能夠理解」，那一剎那他「感到很幸福」！當鑑賞變得很有趣，合拍的他們一起巡迴美術館、博物館，也不斷有新伙伴加入，一起推動「白鳥流」藝術鑑賞。

因為看不見，建二的其他四觀比普通人敏感。嗅感強，未見到垃圾站就知道附近有一個；聽覺敏銳，會知道所在之處有幼稚園、公園或十字路口。一位好友笑着說「你拍的照片也許會很有趣。」建二就開始拿着相機，一有感動就按下快門。拍攝者看不見自己所拍的，那非一般人所用的奇異角度，另類光線的不正規景色，他沒有刻意修正，但用真實感情拍下反而更觸動人心。

鑑賞法創辦人之一兼學藝員

佐藤麻衣Mighty的鑑賞理念是不需要對美術有興趣，也不需要豐富的藝術知識，一邊看一邊談天分享感受就可以了。她覺得欣賞藝術沒有對與錯，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唯獨感覺。鑑賞這麼多藝術品，有時真不記得看過甚麼，但旅程中愉快出遊之事總在回憶中泛起，如一起在古屋藝術館中開窗吹吹風、嗅嗅古漆味或摸摸古木；又有一次在美術館的手信店尋到寶物，她立刻買了。她的喜悅感染建二，他也立刻買給太太留念；每次觀賞完，也一起去品嚐令人回味無窮的麥麵。

鑑賞同行的書屋大賞的作者

川內有緒的書《目の見えない白鳥さんとアートを見にいく》（和看不見的白鳥先生一起去看藝術）中，八成都是記錄與友人Mighty及白鳥先生在美術品前的交流。除了白鳥先生是盲人之外，書中對話並不是很有趣，也不是介紹藝術作品，作者一直在想為甚麼書店員會強烈推薦？可能是三個背景不同能成為朋友為契機，引發讀者思考想要如何活着，如何與社會或人相處。

有緒最初在不了解又是第一次見到的作品前，不能像藝術知識豐富的Mighty般，能自由地表達強烈的感想。她很拘謹，總是擔心會誤導看不到的建二，而他反而興趣盎然地繼續話題。

非常獨特及有魅力的建二，沒有因失明自憐自艾或需要特別小心對待，逛美術館是他的愉快日常。她發現建二比起藝術品本身，更愛在現場的即興對話。有緒放下對傷殘人士及美術館的偏見，開始放鬆並享受自由交談的新鑑賞法，三人行經常相約巡迴能談天大笑的美術或博物館。

有緒有感日本人很怕打擾人，往往把美術或博物館歸類為安靜嚴肅的地方。其實逛美術館的形式不只是1或0，還有千百種類型，當中很多形式讓展覽變得有趣而鼓勵互動交流。三個人有三種思考模式，有不同的生活方式或價值觀，我成不了別人，別人也成不了我。聊天中發現彼此的觀賞點不一樣，有時也有很想明白對方所想所感，但總是不能完全明瞭。鑑賞藝術的旅程中，也在磨合着希望與絕望並存的相處方式。

日常生活並不充滿戲劇性和奇觀；無論有沒有殘疾，人們過好自己的生活並從中尋找樂趣，這就是有緒真正想要描繪的。

推薦好書的店員

每個人都不一樣，看見、看不見的東西都不一樣，但可以通過甚麼聯繫起來？「當我能與對方溝通到時，我會感到幸福。」那是書中白鳥先生所說令她印象深刻的一句話，這幸福也許是她正在四處尋找的。

白鳥流鑑賞團的團友

暢所欲言的鑑賞原來這麼有趣！大家站在天空下一排圓樹的簡單相片前，在白鳥指導員引領下，初次見面的團友開始放膽地在笑聲中你一言我一語，有人聯想到結他由小到大的音符，有人覺得它似棒棒糖，有人見到軟軟的棉花棒。相的每一個細節都被一看再看，一人一句中將平面變為不可思議的生動影片，全都深深地印在回憶中。

參加對談會的傳統舞者

請教白鳥先生何能讓失明人士體驗傳統舞蹈後，她就嘗試在正式表演前，引領失明者一起跳舞，體驗踏踏踏的步履聲。有了基本觸感，失明眾觀能聽着音樂及舞者大小的輕重腳踏聲，用聽覺加想像享受舞蹈。

激動的Chion

在世界遺產的國立西洋美術館，第一次體驗能在名畫前與友人們暢談新發現。好玩的鑑賞體驗，過了八年還記得能與蓮花名畫拍照的激動。不能用眼看不代表要放棄，只要換個方法，可以就用鼻嗅、用耳聽、用口談、用手摸去欣賞藝術。在了解白鳥流的藝術鑑賞理念後，被提醒不要被先入為主的偏見及思維困着，在認知範圍裏的不可能，不代表真是不可能，只是還不知道其他的可能性。生活中有很多局限，但神創造的世界比人想像中有更多的選擇。嘗試由不同的角度去探索突破口，用創意去發掘新出路吧！

關於Chion

來自加拿大的Chion愛畫畫、愛創作，現與天父一齊在「日本樂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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