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信轉型再轉型 Larry Hung 孔慶光牧師
- Cherry
- 3 day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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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古老的聖詩到新派的詩歌,聖樂發展是一條悠長的歷史長河;而在香港八十年代至今的這段流域,孔慶光牧師是當中的中流砥柱。
轉型難免迷惘和苦楚。曾幾何時具備流行曲元素的基督教詩歌被傳統派拒諸門外,斥之為「世俗」甚至「魔鬼」。孔牧師作為轉型時期的牽頭人之一,他堅守信念、過關斬將,縮短這段「陣痛期」。
蒙召40年的他,人生也在不斷轉型。每一次轉型,他更深體會神是他腳前的燈,路上的光,信心滿滿為主飛往新高度。
TEXT / Cherry PHOTO / 胡斯翰Stephen Woo・受訪者提供
孔慶光牧師直言自己「時乖時曳」,而每一次想「作反」的時候,主總必用祂不離不棄的愛將他拉回來。或許神正是用他這份好奇又頑皮的性格,鍛造今天已踏進人生下半場卻仍然主意多多的孔牧師。
種下音樂事奉種子
作品包括〈陶造我一生〉、〈祢成就救恩〉等耳熟能詳的詩歌的孔牧師,最廣為人知的身份當然是敬拜領域的領袖人物,誰想到他最早期的事奉不是音樂,而是繪畫。他在香港理工學院(今香港理工大學)唸設計系,曾做過一陣子平面設計師。「八十年代影印機還未普及,價錢十分高昂,很多教會使用油印機印製單張和刊物,我人生第一個事奉是幫教會寫蠟紙和畫插圖。這時代應該很多年輕人未聽過『油印機』這東西吧?」他笑着回憶道。
夾band也是他的至愛,可是這份熱愛初時只能收藏起來,不能讓父母察覺。「我未信主前已經夾band。以前負擔得起子女興趣班學費的家庭不多,父母又擔心課外活動會使孩子分心讀書,我只好偷偷摸摸自學結他和打鼓。」教會遂成為孔牧師發揮音樂恩賜的地方,由崇拜和團契的司結他開始,再發展成籌辦教會的外展事工,舉辦音樂佈道會。以音樂為祭的心志已悄悄在孔牧師的心裏發芽成長,直到投身社會工作後,他自薦加入香港初代福音樂隊「歡樂之聲」,開始跳出教會四處佈道。
詩歌轉型的陣痛期
上世紀80年代,香港的娛樂事業發展蓬勃,特別是樂壇誕生了張國榮、梅艷芳、譚詠麟、陳百強等街知巷聞的天王巨星,路過的小孩哼着走調的〈無心睡眠〉,住隔壁的婆婆扭大收音機音量收聽〈似水流年〉。
當年香港的基督教音樂幾乎全是只有基督徒才懂欣賞的古老聖詩。有一群年輕信徒心想:假如將深入民心的流行曲元素揉合福音信息的歌詞,向普羅大眾傳福音的果效會否事半功倍?
「當時香港教會的熱話題就是『福音本色化』,將古舊的福音用現代的演繹方式傳達出去,興起了各式各樣的福音媒體機構,例如香港基督徒音樂協會(ACM)。有人做文字、有人做電台、有人做影片、有人做音樂,大家各司其職卻同感一靈,務要帶福音跳出教會四堵牆,滲進未信者的群體中。」孔牧師描繪了一幅彼此同心為主作工的美好圖畫,實在令人嚮往不已。
但凡改舊換新,在新事物誕生之前難免要克服陣痛;新派詩歌流行之前,先要應付內外的挑戰。內在,傳統派和新詩派已分成兩大陣營:「傳統派拒絕時代曲詩歌,指我們『扭身扭勢』,舉止太前衛。我以前留長髮束馬尾,但前衛不代表一定壞啊!我就是有一些藝術家脾氣,性格倔強,不理會別人怎看。」孔牧師笑說。內在的矛盾源頭牽涉深層複雜的信仰文化,而外在的阻力——金錢則直接得多,可是同樣難以解決。他解釋道:「雖說歌曲由基督徒作曲填詞,但以前達到專業流行音樂水平的信徒不多,結果還是要請非基督徒做專業後期製作,費用非常高昂;可是推出新詩專輯後購買的人又不多,花大筆金錢做一張專輯卻難以回本。」
棄安舒委身音樂事奉
雅各、以利亞、尼希米、施洗約翰、保羅⋯⋯神在每一個時代感動不同的人成就祂的旨意,當年年輕未婚的孔牧師受感動要離開設計師的安舒工作,全職投入音樂聖工裏。「禾場非常大,可惜作工的人太少。雖然那時我未屬於專業音樂人但勝在年輕又有願學願做願捱的心,但求自己餓不死就行,所以首先進入音樂圈,再邊學邊做。」一方面他以超低廉的收費製作詩歌,以免有作品因負擔不起坊間的昂貴製作費而胎死腹中;另一方面他闖蕩坊間的音樂圈,到高級餐廳彈live、為寶麗金唱片唱和音,既能賺取生活費,又可以見識和學習專業的音樂製作。
直到移民、結婚後他才攻讀音樂,令音樂造詣更上一層樓。「其實我90年代移民加拿大後初時重返設計行業,收入不俗。在音樂佈道會上,一位姊妹分享說她想全時間服事主,這句話不斷在我的腦海裏縈繞。我反思:為甚麼生活安定了就把音樂擱置一旁?我想還心願,讀音樂裝備自己。」
當時正值加拿大經濟衰退,港人為經濟避險而紛紛回流;孔牧師卻逆道而行,全時間讀爵士樂,由太太一人支撐家庭開支。「耶和華以勒」(耶和華必預備)的神施恩典讓他們一無所缺,深刻經歷神的信實。
心臟病促使轉型牧者
趁正值壯年的黃金年華,孔牧師再進行一趟大轉型——從音樂界跨進教牧界。40多歲的某一天,他坐在湖邊思考人生的下一階段該為主做甚麼。「我移了民、結了婚,有兩個年齡尚幼的小朋友。我回顧過往的日子,沒錯我在音樂領域全心全意事奉主,卻甚少用嘴巴傳講福音,而且事奉太忙,沒時間研讀《聖經》。我有感動要改變生活模式,抽出時間追尋真理。」他報讀神學院,糊裏糊塗以為像主日學課程般輕易,怎料是一個高要求的神學課程。
2004年孔牧師發現患上心臟病,至今已做過三次「通波仔」手術、一次放棄四條心臟血管的「搭橋」手術,病情不輕。當他得悉有心臟病時,才開始讀神學不足一個學期。「神搞甚麼?感動我讀神學但又要我有這個長期病。我有疑惑但沒有懷疑神,知道每一步都有祂的心意,我反而抱着拭目以待的心態憑信心見證神要做甚麼。」
心臟病加速了孔牧師從音樂人轉型為牧者的進程。他在教會實習期間心臟病發,那時連論文也未寫完。
「我心臟病發前人生大部分時間從事freelance,作息難以定時。醫生要我減壓和改變生活方式,我不得不重新計劃此後的事奉方向。」他分享道。神按時設下美好的安排,適時城北華人基督教會急需一位有音樂和神學裝備的肢體,他遂半職牧會,既可在手術後休養又有固定收入,就這樣從與音符打交道轉型到與人打交道,及後再轉職多倫多華人基督教會。
一個思維跳脫的freelance藝術家霎然走進講求程序和溝通的教會中工作,孔牧師坦言要重新學習適應,但喜見人到中年再有突破:「我自小不是領袖型的人,神賜我機會隨着事奉的年資加深開始在事工上做決定,擔任敬拜牧者後更要全面負責統籌主日崇拜和聖樂事工。」他直言「唔得都要得」,況且「不是倚靠勢力,不是倚靠才能,乃是倚靠我的靈方能成事。」(《撒迦利亞書》4章6節)神的看顧讓教會每一場崇拜皆為弟兄姊妹與神結連的美妙時刻。
急轉彎做「自由牧師」
「耶和華說:我知道我向你們所懷的意念是賜平安的意念,不是降災禍的意念,要叫你們末後有指望。」(《耶利米書》29章11節)2020年和2022年孔牧師兩度心臟病發,心臟病再引領他的事奉路向急轉彎,開闢一個他從沒料想過的新發展。
「心臟病發時教會已開始轉到網上崇拜,我一感到熟悉的心絞痛就知道是甚麼事了。當時多倫多因抗疫而封城,甚難找尋醫療服務;感謝主,有一位弟兄是心臟科醫生,他克服重重困難幫我安排心臟手術。」手術後不足兩年孔牧師又心臟病發要再做手術,身體元氣大傷。健康的警鐘大鳴,他深知減壓是改善健康的唯一途徑,也擔心身體狀況會拖累教會的崇拜質素,於是從全職牧者退到國語堂任半職牧者,再從國語堂半職牧者全身而退成為「自由牧師」,何時何地何種牧養,完全自主。
「我由全職轉為半職牧師時有傳聞說我退休,其實是一場誤會。唯有自主安排工作時間才最能保障我的健康,所以我只是改變工作形式而已。」他強調說。
人到黃昏才大轉型,孔牧師靠着主信心不減,像年輕時一樣躊躇滿志,滿腦子大計。
「音樂門訓」栽培接班人
音樂與事奉佔據孔牧師人生的九成篇章,他要將累積數十年的音樂功力和事奉經驗傳授給新一代,不止延續他的使命人生,也為神國培育音樂造詣與穩紮靈命兼備的精兵。
這個薪火相傳的心願,演化成嶄新的「音樂門訓」。
「以前做教會牧師時沒時間教學生,現在我能夠以牧者心腸培育神的僕人。雖然不少教會訓練弟兄姊妹音樂服事,可惜只着眼教技術,沒甚麼屬靈成份,所以我渴望在有生之年招收一些門徒,承傳我整個服事經驗和知識。」
孔牧師口中的「門徒」跟先祖孔子(孔牧師是孔子第73代傳人)「入室弟子」的形式頗類似,他要求門徒獻身予音樂事奉,願意擺上時間和心力學習;而孔牧師作為老師,除了指導音樂技巧之外,也會走進門徒的生活裏製造交流機會,從帶他們一起事奉到食飯睇戲,師生間總會形影不離。
「由我言傳身教的門徒不能多,而且可遇不可求,需要跟我有人際間的『化學作用』。雖然我要付出大量心血,但可以收獲巨大的福音效益,值得的。假若我有生之年栽培到三四個門徒,已經滿足得很了。」暫時孔牧師身旁有幾位入室弟子,有望日後接老師福音的棒。
孔牧師另一個得償的心願,就是可以專注服事國語群體。他移民多倫多後參加的第一間教會是國語教會,在那裏認識了太太、舉行婚禮;當上牧者後,他只有零星的機會在國語堂服事,現在他終於如願牧養國語肢體,甚至鼓勵他們服事廣東話群體。
「中國在歷史裏不斷被外族入侵或人民流散,即使中華民族龐大,但當中不少人散居到其他國家地區,難以再成為一家人。唯一的可能性是大家合一信主敬拜,來自五湖四海的華人一起唱詩高舉主,構成一幅最美麗的圖畫。」
孔牧師在1986年轉職音樂人,不知不覺音樂事奉之路邁向40週年。「40年」在《聖經》裏代表一個新的階段,他以「祂必興旺,我必衰微」來紀念這個里程碑。「我回首人生每一次轉型其實都是『行步見步』,靠主的恩典帶領我行了幾十年。在往後的日子,我期望我的學生繼承我興旺神國的心志,世人在他們的身上看見神。」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