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赦之罪 七十個七次

香港電影一直很少以基督教信仰作為題材，過去直接涉及基督教信仰的電影，都以福音電影為主。2016年的《暗色天堂》雖然以牧師性騷擾女信徒為故事主線，卻是以人性和兩性關係為主軸，對信仰問題着墨不多。《不赦之罪》以牧師夫婦的信仰歷程為主線，直接討論信仰的難題與衝擊。今年六月在香港上映的時候，在媒體與信徒圈子帶來不少的討論。

TEXT / 蘇智瀚 PHOTO / 高先電影

着墨信仰與人性的衝突

《不赦之罪》的兩位導演林善、譚善揚分別是「牧二代」（牧師的第二代）和「信二代」（信徒的第二代），他們坦言拍攝《不》片是基於兩人在教會成長經歷裏，體會到現實、人性與信仰之間的衝突。

梁牧師（黃秋生飾演）與梁師母（蘇玉華飾演）在女兒晴晴（陳書昕飾演）去世後，用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面對。梁師母無法接受女兒被強姦後自殺的事實，離開了教會；梁牧師卻努力說服自己「一切是上帝的旨意」，哀痛過後就去另外一家教會重拾牧職，探訪露宿者，關心會友，每週如常的講道、帶領聖餐。

強姦晴晴的少年犯梓樂（歐鎮灝飾演）出獄後，被女傳道容姑娘（毛曄穎飾演）帶到教會暫住和聚會。第一眼就認出梓樂的梁牧師，心內充滿矛盾。《聖經》教導他要饒恕「七十個七次」，他自己也在講台上講這段經文。但怎樣饒恕一個曾經強姦自己寶貝女兒、導致她自殺身亡的人呢？

梁牧師選擇從他認知與教導的信仰角度出發，用愛心接納與包容梓樂，並且向他傳福音，鼓勵他信耶穌，祈求上帝的赦免。梓樂也因為梁牧師的愛心決志信主。生命與心態都改變了的梓樂，坦誠地對梁牧師說明自己與晴晴的關係，和強姦她之前所發生的事，卻為梁牧師帶來更大的衝擊，一發不可收拾。

選角成功增強可觀性

《不》片是420萬港元的小本製作，但並不馬虎。整部電影都是實景拍攝，教會的場景借用了沙田浸信會。全片運用燈光營造一種沉鬱的感覺，襯托角色內心世界的鬱結與複雜感覺。84分鐘的電影把節奏拿捏得徐疾有度，雖有緩慢的留白空間，卻沒有讓人感到沉悶。

電影的角色不多，但選角上的成功，為本片帶來了可觀性。黃秋生與蘇玉華兩位電影與劇場界別的老前輩，把梁牧師、師母的複雜情緒演繹得玲瓏立體。特別是黃秋生，電影前半部梁牧師在每天履行牧職，內心、肢體動作卻是格格不入（Out of place），初看讓人感覺突兀，細味的時候卻會為梁牧師難過。

兩位年輕演員也貢獻了精彩的演出。歐鎮灝本為偶像男團「PIX3L」成員，並非演戲出身，梓樂的角色卻需要極具實在感的演繹；歐沒有辜負導演的期望，初登場的一場戲在祖母病床前愧疚痛哭，已展現演技；隨後也將梓樂面對梁牧師、師母、晴晴的內心變化，演繹得自然，讓觀眾對梓樂多了一份同情。陳書昕把晴晴演得好像這個角色是為她量身定造一樣，將晴晴在不同場景裏的性格、行為反差無縫銜接，叫觀眾相信她是個在父母與同學面前，擁有兩種完全不同性格的女孩。

超越信仰的「理所當然」

筆者在過去十多年的牧養事奉中，一直在探討一個課題：怎樣能夠超越、甚至避免「理所當然」的信仰？

成為基督徒的日子越久，聽講道、讀《聖經》越多，我們很容易覺得信仰的一切實踐都是「理所當然」，必然和必須如此實踐的。當我們不喜歡某位弟兄的時候，我們可能會因為覺得「應該」彼此相愛，就說服自己需要愛他；當我們認為某個事工很難推展的時候，我們可能會認為「應該」有信心，信得過上帝會保守、會帶領我們完成。這些「應該」的背後，有沒有發自內心的愛與信？還是只是把從《聖經》學到的，硬生生地套入某個場景？遇到特大特難的處境，甚至《不》片中梁牧師夫婦所遭遇的深痛傷害，這種「理所當然」的心態，究竟是否足夠我們去面對信仰的衝擊？

饒恕應從心而發

《不》片中多次引用《馬太福音》18章22節耶穌基督教導彼得饒恕「七十個七次」。猶太人傳統裏「七」代表完全；耶穌基督並非教導彼得要饒恕490次，而是要完全的饒恕。其實更重要的信息，是隨後耶穌講到主人與僕人的比喻（《馬太福音》18章23-35節）。主人免了僕人六千萬銀幣的債務，僕人卻向一個欠他一百個銀幣的同伴討債，一分不讓。耶穌基督在比喻的結論說，我們要「從心裏饒恕」，因為我們是從心裏經歷過、感受到更大、更徹底的饒恕。真正完全的饒恕，必須是從心裏出發，而不是單純因為覺得「我們應該這樣」。

電影末段，梁師母約梓樂到海邊聊天，坦白承認自己可能永遠沒法原諒梓樂，卻鼓勵梓樂要繼續努力前行，離開前說了一句「你太瘦啦，要食番多啲嘢」，成了整部電影的神來之筆。感情上的傷害讓梁師母說不出「原諒」兩字，她願意坦然面對自己，不會偽裝。但對梓樂的關切，卻是「從心裏饒恕」，因為眼前的梓樂，不再只是那個望而生厭的仇人，而是一位值得她憐憫的年輕人。

饒恕需要從心裏發出，因為我們的信仰本來就是心的更新，不是一堆的教義與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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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簡介

牧師的女兒被強姦後，自殺身亡。幾年後，強姦女兒的男生刑滿出獄，輾轉地來到牧師的教會聚會。耶穌基督教導要饒恕「七十個七次」（《馬太福音》18章22節），牧師用寬容的態度嘗試接納男生，並且帶領他信耶穌。牧師看着男生的改變，感受到他單純的一面，一方面為男生高興，同時也認為自己實踐了這個饒恕的教導，感到一份愉悅。殘酷的現實卻為牧師帶來一個更大的衝擊。

關於蘇智瀚

作者為加拿大影音使團義務傳道。原文載於作者Facebook個人專頁「John大叔生活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