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麗會：直至上帝叫我們分離

TEXT ／ Keller 黃麗明

八年前媽媽搬入護老院生活，一直都適應得很好。她時常講笑形容在護老院的生活，飯來張口，不用洗碗，又有人幫她洗衣服，很享受這種被人照顧的生活。隨着年紀越大，身體機能衰退，時常都要面對生活起居不同程度的改變。剛進入護老院時媽媽是用助行架走動，這幾年已經改用輪椅出入，行動上不便的改變，好容易就接受適應了。但最近媽媽身體另一種改變，卻帶來我們很大的衝擊與及無法接受的困擾！

護老院每日提供三種不同的餐單，有正常的普通餐，其次是免治餐，也有好像嬰兒食物的「糊仔餐」，院內食物類別份量都由營養師精心設計保證有均衡營養，餐單是順應院友身體狀況配合最適當的食物營養方案。早前我出門一個半月，未能親身探望媽媽，就在這段期間工作人員發現媽媽進食的時候會將食物咀嚼完後吐出來，即是沒有將食物吞下。這種情況引起他們的注意，恐怕媽媽身體營養不足夠，尤其是肉類提供的蛋白質營養，於是將她的餐單由正常的普通餐變作免治餐，即是將食物打爛給她吃。媽媽對這個變動的反應很大，抗拒進食這樣質地的食物，在這段期間體重輕了兩公斤。媽媽抗拒這種膳食安排，原來我也一樣抗拒接受這個事實！

年長人士因為身體不同情況引致食道狹窄是非常普遍的情況，院方當然考慮到吞嚥困難引致的意外可以危害長者的性命安全，然而我看到事實的另一面！

媽媽不能將食物吞下去的原因，可能是某些食材的質地或者烹調方法，令食物比較乾硬粗糙，不要說不能吞下，就是連咬爛都有困難，所以她索性吐出來，如果當日提供的食物比較柔軟容易入口，她便會接受。譬如我眼見無論外出用膳或者回家吃飯，豉油雞、滷水雞翼、蒸肉餅、魚肉蛋餅、節瓜豆腐…⋯她會高高興興的給你全部報銷！院方並不能就單一事件便一面倒地判斷她有吞嚥困難，將她的膳食降格。她形容這些打爛食物「好核突好難食」，其實她心底十分清楚，一旦進食這樣的餐單，就代表你的身體狀況再不是能吃正常餐般正常了！

而我為甚麼抗拒？接受不了媽媽日漸老去？不忍心接受這個事實，不願意放手順應這些既定的安排？還是一廂情願覺得有改善的空間？可以某程度人性處理，每餐讓媽媽可以自行選擇最適合她吃的食物……在冷冰冰的制度框架下，我可以為媽媽做甚麼，但就連她應該有的選擇食物的權利都被奪去。我感到無能為力，好沮喪，我掙扎，我失望，我憤怒，我逃避，沒有去探媽媽，容讓她獨自去𠄘受！

兩天後我再在用餐時間進入護老院，媽媽見到我，滿面笑容輕聲問：「你近來好忙喔！」一時間說不出的內疚，我怎可以掉低媽媽不顧！擁着她，淚水已經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清楚知道媽媽不是單一個案，多少家人面對院友身體變化的情況，卻因種種原因沒辦法處理，唯有放手配合院方的做法，我卻選擇據理力爭尋求最好的改善方法。

向院方一層層提出要求諮詢投訴還沒有停止，我就用行動去表達對媽媽更多的關顧，更多在用餐時間陪伴，支持她膳食安排的改變，在她身體情況容許下，帶她出外見朋友用膳，回家過周末，讓她吃得好睡得好！

我決定收起失望委屈的眼淚，挺起胸膛決心與媽媽一起正視問題不再迴避退縮！

我想起婚姻裏的誓詞：「我對你的愛始終如一，直至上帝叫我們分離⋯⋯」我會盡我所能好好照顧媽媽，直至上帝叫我們分離！

「所以你們要知道，你們的上帝耶和華是上帝，是信實的上帝，祂向愛祂、遵守祂誡命的人守約、施慈愛直到千代。」（《申命記》7章9節）

關於 Keller 黃麗明

曾任電台電視及機構節目主持。熱愛生命，敢於夢想，樂意與人分享，藉着文字寫下自己的人生，將上帝的恩典記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