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clave 憑信前行
- 蘇智瀚
- Jun 2
- 5 min read

“Conclave”一字源自拉丁文的 “cum clave”,是「用鑰匙(鎖上)」的意思。在羅馬天主教系統裏,教宗離世或者辭職後,梵蒂岡樞機團團長(Dean of College of Cardinals)會在西斯汀教堂(Sistin Chapel)召開閉門會議,由年齡在80歲以下的樞機(Cardinals)投票選出新任教宗。該閉門會議被稱作 “Papal Conclave”,簡稱為 “Conclave”,正式翻譯名稱是「教宗選舉會議」。但由於投票過程需要保密,並要避免參與投票的樞機受到外界影響,會議期間西斯汀教堂的大門會被鎖上,通訊網絡(手機、互聯網等)都要被完全切斷,所以坊間稱“Conclave”為「秘密會議」,為這個在羅馬天主教有超過七百年歷史的傳統添上神秘色彩。
TEXT / 蘇智瀚 PHOTO / FilmNation Entertainment
以秘密的教宗選舉為背景
電影《Conclave》(港譯《教宗選戰》)改編自英國作家Robert Harris在2016年出版的同名暢銷小說。電影在維基百科(Wikipedia)上被歸類為“Political Thriller”(「政治懸疑片」),因為故事雖然以推選新任教宗的秘密會議為背景,焦點卻落在羅馬教廷不同派系的政治角力。《Conclave》在去年上映後獲得一片好評,並且在多個國際大獎獲得提名與獎項。
電影故事以教宗因為心臟病發突然離世為序幕,英國籍的樞機團團長Thomas Lawrence(Ralph Finnes飾演)按規程負責召開秘密會議。四位不同立場的樞機馬上成為新任教宗的熱門人選:美國籍的Aldo Bellini(Stanley Tucci飾演)屬於積極的改革派,與Lawrence關係友好;尼日利亞籍的Joshua Adeyemi(Lucian Msamati飾演)代表保守的社會主義;加拿大籍的Joseph Tremblay(John Lithgow飾演)走溫和路線;意大利籍的Goffredo Tedesco(Sergio Castellitto飾演)卻是不折不扣的保守派,認為羅馬教廷必須由意大利籍樞機掌權,方可以避免教會繼續世俗化。
就在秘密會議馬上要開始的時候,樞機團裏出現了一位「不速之客」——一名墨西哥籍的神父Vincent Benitez(Carlos Diehz飾演)手持已故教宗的「秘密任命狀」(“Appointment in Pectore”),自稱是阿富汗喀布爾的樞機,想要參與秘密會議。行事公正的樞機團長Thomas,在檢查任命狀和了解過Vincent的背景後,決定允許他參與會議。
演繹深層情緒恰到好處
《Conclave》的故事在這場選戰中展開。作為樞機團團長,Thomas努力維護選舉的公正性,同時盡力確認被推舉的候選人要符合教廷的信仰與道德標準。過程中發現了Joshua在三十多年前令一位同屬尼日利亞籍的年青修女懷孕產子,而野心勃勃的Joseph亦借該事件將Joshua排除。
樞機之間的計算與鬥爭,令Thomas感到不只是巨大的壓力。Thomas本人也正經歷信仰危機,當在梵蒂岡供職的時間長了,雖然他依然相信上帝的真實,卻開始對教會以致梵蒂岡教廷的組織、行事方式產生懷疑;偏偏在這個時候,他不單要負責帶領秘密會議,還被部份樞機推舉成為候選人之一。好友Aldo也認定他公正的行為背後是帶着野心,讓Thomas更感困擾。
英國演員Ralph Finnes將Thomas這種「左右做人難」又要繼續秉行公義的內心矛盾,用低調的方式演繹,卻讓人看得投入,並且對Thomas產生同理心。Thomas的對白不多,而且角色的設計讓他不會大吵大鬧,很多情緒的表達,都是通過眼神、表情與肢體語言演繹,Finnes卻是演得恰到好處。
當初心漸漸偏倚
德國籍導演Edward Berger的講故事技巧成熟,故事的推進有條不紊,人物個性鮮明,沒有使用太多的敘述、獨白,卻能夠在故事主線之下,讓觀眾對選舉教宗的流程與規程有基本的了解。電影的外景在羅馬的多個教堂拍攝,但西斯汀教堂和樞機住宿的聖馬大之家(Casa Santa Marta)的室內場景卻是在錄影廠裏搭建,像真度高而且美輪美奐,大大地提升了電影的可觀性。
製作人沒有標榜《Conclave》為「宗教電影」,但在字裏行間,卻對「信仰」提出了不少質問:信仰的本質是甚麼?要維護的,又是甚麼?
在秘密會議開始之前,Thomas認定Aldo是當下一任教宗的最佳人選,Aldo卻表示自己無意做教宗:「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會想當教宗」(“No sane man would want the Papacy”),他卻同時表示,如果讓保守派的Goffredo當上教宗,過去多年改革派的努力就成白費,他會無法原諒自己(“ I could never live with myself ”)。Aldo的兩句說話低調地形成了強烈的對比:為了維護改革的成果,他甘願做那個不理智的人。
故事的後續發展亦果然如此,當Aldo接受了自己的支持度不足,估計無法當選的時候,他寧願支持被Thomas發現賄賂部份樞機以獲取選票的溫和派Joseph,也不要讓Goffredo有機會當選。Aldo追求的大概不是成為教宗的名位與權力,但他對改革信念的堅持,卻讓自己成失去理智與原則。在不知不覺間,改革的「成果」、改革的風氣也成了他所要維護的「新傳統」。
另一邊廂的Goffredo,對教廷傳統推崇備至,認定教廷必須「撥亂反正」,甚至需要重新使用拉丁語;面對恐怖襲擊,Goffredo沒有關心死傷者,卻馬上認定這是開放派多年來「縱容」伊斯蘭教的結果,主張要發動「聖戰」(“Religious War”)。捍衛傳統似乎成了他的真正使命,取代了牧養、帶領教會的呼召。
追求安穩是信仰的敵人
Thomas在開始秘密會議的講道信息裏,有一段說話非常有意思:「這些年來,有一種罪讓我的擔憂更甚於其他的罪,就是安穩(Certainty)。安穩成了合一(Unity)的最大敵人。安穩是寬容的死敵(the deadly enemy of tolerance)。基督在人生的最後時刻也沒有感到安穩,才會在十字上呼求『我的神、我的神,你為甚麼離棄我?』正因為我們的信仰與疑惑同行,信仰才是活生生的。如果只有安穩卻沒有疑惑,就不會有『奧秘』(mystery),我們就不再需要有信心(no need for faith)。」
耶穌基督在總結「登山寶訓」的時候說:「所以,凡聽見我這些話又遵行的,就像聰明的人,把自己的房子蓋在磐石上。雨淋、水沖、風吹,搖撼那房子,房子卻不倒塌,因為建基在磐石上。」(《馬太福音》7章24-25節)耶穌沒有承諾「雨淋、水沖、風吹」不會出現,不會搖撼房子。 在人生、教會發展、事奉歷程裏,除非我們不面向世界、進入人群,不然各種的挑戰、干擾很難避免。「安穩」從來都不是基督徒生活的常態(Norm)。
我們又往往以為需要「保護」根基,免得房子倒塌。耶穌基督的教導卻是「聽見我這些話又遵行的」,就好像把房子「建基在磐石上」。磐石是耶穌基督,不需要我們的保護;我們只需要「建基」在其上。然而,建基不是一個口號,甚至不是一種信念。耶穌基督說,想要「建基在磐石上」的人,就要「遵行」祂的話;「遵行」的英語翻譯是"puts them into practice"(NIV),是需要付諸實際行動。
「登上寶訓」是耶穌對當代猶太人的經學家和法利賽人的批判。祂在序言結束的時候就說明:「你們的義若不勝過經學家和法利賽人的義,就必不能進天國。」(《馬太福音》5章20節)因為當時的經學家與法利賽人正正就是以維護宗教的傳統和秩序取代了信仰的本質,只有律法的框架規條,卻忘記了上帝在律法裏對人的生活模式與信念的期望。
在風吹雨打中前行,難免會有疑惑。面對疑惑需要有信心,需要相信我們的磐石是真實而且堅穩的。當我們憑着信心繼續前行的時候,信仰才能夠活生生地呈現。
關於蘇智瀚
作者為加拿大影音使團義務傳道、列治文華人宣道會Tsawwassen中文事工同工。原文載於作者Facebook個人專頁「John大叔生活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