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是何物？

「因為天國好像家主清早出去雇人進他的葡萄園做工，和工人講定一天一錢銀子，就打發他們進葡萄園去。約在巳初（上午九時）出去，看見市上還有閒站的人，就對他們說：『你們也進葡萄園去，所當給的，我必給你們。』他們也進去了。約在午正（中午十二時）和申初（下午三時）又出去，也是這樣行。約在酉初（下午五時）出去，看見還有人站在那裏，就問他們說：『你們為甚麼整天在這裏閒站呢？』他們說：『因為沒有人雇我們。』他說：『你們也進葡萄園去。』到了晚上，園主對管事的說：『叫工人都來，給他們工錢，從後來的起，到先來的為止。』約在酉初（下午五時）雇的人來了，各人得了一錢銀子。及至那先雇的來了，他們以為必要多得，誰知也是各得一錢。「他們得了，就埋怨家主說：『我們整天勞苦受熱，那後來的只做了一小時，你竟叫他們和我們一樣嗎？』家主回答其中的一人說：『朋友，我不虧負你。你與我講定的不是一錢銀子嗎？拿你的走吧！我給那後來的和給你一樣，這是我願意的。我的東西難道不可隨我的意思用嗎？因為我做好人，你就紅了眼嗎？』

主題經文：《馬太福音》20章1-15節

TEXT / 楊學義牧師

不少父母採用「恩」字為孩子命名，包含了恩惠、蒙恩、感恩之意；John和Grace分別是經典的男生、女生英文名字；以「恩」字取名寓指孩子本身就是父母得蒙的恩典，亦包括了父母給孩子一個要懂得感恩的寄望。John的名字原出於希伯來語，意思是「上帝仁慈的恩賜」，說明恩賜來自仁慈的上帝，亦意味着世人多麼需要恩慈；人要彼此以恩慈相待，正如各人蒙受仁慈的上帝恩待一樣。人間有恩有義，才有幸福可言。究竟「恩典」是甚麼？「恩典」何價？「恩典」何在？「恩典」何用？

在現實生活中，往往恩義兩難存。「恩典」在人看來違反公平、不合人之常理。反過來說，例如《舊約聖經》所載「以命償命、以牙還牙」的律例（參考《出埃及記》21章22-24節），人總認為這是天經地義；殺人填命、欠債還錢，倒算公平合理，人一般感到比較容易接受。常言道：「一人做事一人當。」自負盈虧為理所當然，論功行賞是天公地道。若一方得蒙施予恩典，必有另一方會抱怨受虧損，物不得其平則鳴。

《馬太福音》20章1-15節記載一個耶穌講論天國的比喻，一般稱為「葡萄園的比喻」。這比喻令人費解，卻說明了「恩典」是甚麼？用世人慣用雇傭合約中「多勞多得」的角度去看耶穌所講「葡萄園的比喻」，事必引起勞資爭議；讀者難免會怪責在比喻中萄萄園的園主，厚此薄彼、偏待雇工。那些後來受雇的工人，包括那些臨放工前受雇、只工作了一個小時的工人，竟然與那些最先受雇、整天勞力的工人同獲發一樣的薪金，皆得「一日工錢」的報酬，豈有此理呢！那些後來受雇的工人當然不會介意，必定慶幸有此「着數」；但那些最先受雇的工人必有被剝削吃虧之感，怨聲載道！怎可能有這樣不公平的待遇呢？

「葡萄園的比喻」要說明天國是關乎上帝的恩典，也在乎上帝的主權。這比喻要指出其中所有雇工，不論早到或後來的無分彼此，能夠獲准進入葡萄園工作，本身就是園主賦予的「恩典」，藉此說明了人得進天國、乃本於上帝的恩典，並非由於人自己的功勞。至於園主如何個別對待他所聘用的雇工，這是園主有權隨自己心意作的決定，要說明賜恩典給人是上帝採取主動，亦是上帝按自己的意願、樂意賞賜給人的。一般「論功行賞」的公平見解，在「恩典」中用不着了。

人往往對「恩典」感到莫名奇妙，甚至大惑不解。「恩典」似乎鼓吹不勞而獲，令人難以置信。尤其是坊間常見虛假詐騙之事，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恩典」難免蒙上了一個「利誘」的陰影，令人誤會，為免一時貪念，對「恩典」敬而遠之。可說這是一個沒有恩典的世代。

原來「恩典」超越公平。「恩典」的核心就是不按常理計算，不能好像按工時出糧一般計算，其基礎就是愛。《聖經》清楚說明當世人仍然背逆上帝的時候，上帝藉基督捨己救贖世人，不計算人的惡，使人因信出死入生，就顯明了上帝對世人的愛何等廣大。人得進天國全憑上帝奇異的恩典。使徒約翰寫作《約翰福音》起首便介紹那「道成了肉身、住在我們中間，充充滿滿的有恩典、有真理」的救主耶穌基督，「祂在世界，世界也是藉着祂造的，世界卻不認識祂。祂到自己的地方來，自己的人倒不接待祂。」（《約翰福音》1章10-11節）。上帝「恩典」出現的場景，就是這個數典忘本、違背良心的世界。上帝以恩典取代忿怒，以自己的獨生子降世為人、無辜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為世人捨命，成為世人的代罪羔羊，為要彰顯上帝的公義。由此可見，上帝沒有因為賜人「恩典」而捨棄「公義」。使徒保罪羅在《哥林多後書》8章9節給「恩典」一個十分精簡的描寫：「你們知道我們主耶穌基督的恩典：他本來富足，卻為你們成了貧窮，叫你們因他的貧窮可以成為富足。」獲得最不公平的待遇就是耶穌，祂的一生卻彰顯出「恩」是何物。

「恩典」何價？「恩典」本來無價，是免費的。上帝賜人的廣大恩典、由於人不用付出任何代價白白而得，或會令人趨之若騖；人往往誤把恩典視作理所當然，甚至一文不值，好像商場派發免費物品一般，或是廉價傾銷貨品，作為吸引顧客的技倆。德國神學家潘霍華（Dietrich Bonhoeffer）在1937年出版的經典著作“The Cost of Discipleship”（中文譯本書名《追隨基督》）語重心長，指出「廉價恩典」的錯謬觀念。「廉價恩典」把「恩典」制度化，就是將「得救本乎恩、也因着信」只看為一種必須持守的教義而已，把信仰停留在教義認知的層次；人只需要認信教義，便蒙恩得救，罪得赦免，不需要懺罪悔改；單以為由於上帝無條件的大愛賜下救贖恩典，人不用付代價而白白得救、因信稱義，卻忽略了「付代價作基督門徒」的《聖經》真理，漠視上帝救贖人的心意是要求人不住追求生命改變、心意更新、靠上帝恩典漸漸回復人起初的原本樣式，乃是照上帝自己的形像造的，因而誤把重價的救恩變成了「廉價的恩典」。現代美國著名基督教學者楊腓力（Philip Yancey）的著作“What’s So Amazing About Grace”（中文譯本書名《恩典多奇異》）其中闡明「恩典」的真義：「恩典意即我們不能作任何事叫神愛我們更多；恩典也意謂我們不能作任何事叫神少愛我們一些。」重點就是世上根本沒有人配受上帝約「恩典」。書中指出「恩典」不是薪水、並非交易，切勿把上帝重價的恩典變作「貶值的恩典」。這正是耶穌所講「葡萄園的比喻」要帶出的重點。

《聖經》清楚說明上帝藉基督成就的救恩是「重價」的，是基督代贖、替世人付了重價，乃是人不配受的「恩典」。正因這樣，使徒保羅鄭重教導人「不要徒受主的恩典」（《哥林多後書》6章1節），因為我們是「基督用重價買來的」（《哥林多前書》7章23節；《哥林多前書》6章20節）。所以我們「行事為人就當與蒙召的恩相稱」（《以弗所書》4章1節）。人豈能辜負上帝的大恩？由此可見，上帝所賜的救恩，人不需要亦不能付任何代價換取；但「恩典」本身對受惠者是帶有某種自然而然的責任要求；不是施恩者要求回報，亦非獲得恩典的條件，而是受惠者感恩圖報、理所當然。正如沒有父母向兒女討回養育所付的代價，但兒女深感父母養育之恩重如山，自當孝敬父母，以報養育劬勞。或有人奮不顧身，跳水拯救遇溺者，生還者自當珍惜生命、好好生活，以免辜負那人救命之恩。

「恩典」何在？真正的「恩典」源於耶穌基督。《約翰福音》1章16節說明：「從祂豐滿的恩典裏，我們都領受了，而且恩上加恩。」意思就是哪裏有耶穌基督同在，哪裏就有「恩典」可見。人間充滿痛苦，多不勝數；上帝的「恩典」並非虛無縹緲，卻在似乎沒有恩典的諸般痛苦中，讓世人發現那位樂意賜恩的上帝，經歷「恩上加恩」的滋味；雖然苦難處處，但「恩典」處處都在。楊腓力在他的著作《恩典多奇異》中指出「恩典」是上帝賜給教會獨有的寶貴恩賜，是世界無法仿製，卻是世界極其渴求的。只有「恩典」才能把盼望與改變帶給四分五裂的世界，亦只有基督徒才能表彰這世界最需要的「恩典」。楊腓力在他另一本著作“Vanishing Grace”（中文譯本書名《恩典不虛傳》）中呼籲教會必須讓福音再次打動世界。教會需要重拾身為“Grace Dispensers”「散播恩典」的首要任務，在現今恩典瀕臨絕蹟的世代中散播恩典，使教會成為人領受恩典的地方；教會首先要教導信眾學習彼此以恩慈相待，才能活出恩典的生命，並裝備信眾在日常生活待人接物中成為散播恩典的人。

「恩典」何用？原來最用得着「恩典」的地方就是人的軟弱。使徒保羅在《哥林多後書》12章7-9節分享自己內心的掙扎，他曾經三次求主除去肉體上的一根刺，不得其所，卻發現那根剌的存在有特別的作用：「免得自視過高」；更重要的是主對他說：「我的恩典夠你用的，因為我的能力是在人的軟弱上顯得完全。」透過一根刺讓他在軟弱中更有能力活出「恩典」的生命。上帝的恩典實在夠我們用，也要我們活用。

「葡萄園的比喻」中園主的結語發人深省：「我的東西難道不可隨我的意思用嗎？因為我做好人，你就紅了眼嗎？」誰白佔了便宜？令誰吃受了虧損？也許是我們在日常生活中無法避免、糾纏不清、爭議不休的話題。要致力於討回公道，無可厚非，卻切勿忽略要以恩典待人，像上帝恩待我們一樣。基督徒往往只懂「行公義」不懂「好憐憫」，因為「好憐憫」比「行公義」艱難得多了。「恩典」超越公平。履行「恩典」就要願意放下像「發工資」的一般思維方式，因為天國是建基於上帝的「恩典」。

關於楊學義牧師

楊學義牧師在70年代初由香港移居溫哥華，1988年蒙召被差往澳門宣教，曾在港澳地區植堂牧會7年。1998年在維真學院神學畢業後被差派往北三角洲區開荒植堂，在陽明山華人神召會牧會8年，期間由加拿大神召總會（PAOC）按立牧職。往後15年，先在列治文華人播道會擔任領導牧師11年，後在基督教頌恩堂牧會4年。現任K-PACT Canada Mission Association加拿大福音差會（印尼跨文化宣教）總幹事，讓更多印尼人得聞福音。